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繡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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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蕓確實沒食物中毒,但病得比想象中重。

最近天氣變化流感橫行,醫院有不少媽媽帶孩子來。倒不是講孩子易染病,是孩子抵抗力較差。

謝蕓聽說自己只是流感,堅持不必住院。

她剛說完吐意就上湧,又沖進了洗手間。

“明天周末,你要不想在醫院,我叫家庭醫生去家裏。”

“那我還是住院吧。”

謝蕓不願制造麻煩,另一個原因是嘔吐造成體力不支。現在轉移地方,她必須依靠齊頌徽的抱扶,會顯得她虛弱得像個廢人。

“今天又沒能去民政局,抱歉。”

單人病房是個套間,這在寸土寸金的市區,還不知一天費用多少。

謝蕓暫時不想錢的問題,卻不能不想領證的問題。

從她答應他那天算起,她以各種外人看來奇葩的理由,或拒絕或延遲約定,最不可思議的是今天的急病。

齊頌徽站在她的床下,正俯身幫她蓋毯子。

他聽見她的歉意,便擡眸看她一眼,眼底有她熟悉的笑意,和縱容。

“生病哪是你能提前預知的?醫生說了,這次病得又急又重,是最近太操勞。身為你的老板,我應該檢討,身為你的未婚夫,我更應該檢討。”

他言辭灼灼,三言兩語將她生病的緣由全攬到自己身上,謝蕓聽著挺心虧,但沒再與他爭執。

此時的病房門外。

袁訣手抱一束弗洛伊德玫瑰,為剛剛聽到的三個字眼震驚。

未婚夫……

齊頌徽親口說是謝蕓的未婚夫。

而不像袁訣和舅媽以為的,兩人僅是暧昧不清的‘情人’。

外界早有新聞報道,齊頌徽一個月前訂婚了江城船舶大亨獨女周西玥!

袁訣從病房門前退開,消息過於爆炸,他久久無法回神。

其實中午,他和人事總監的舅媽一起吃飯。舅媽苦口婆心勸他放下成見,找謝蕓道歉再哄一哄,齊頌徽那邊有了交代,他就能繼續留在公司,繼續做項目經理。

對於舅媽的那番勸誡,他還是不認同。

他以為自己和謝蕓同時被擺上利益天平,謝蕓在齊頌徽心目中的份量,怎樣都不可能贏過他。

他承認謝蕓聰明、能幹、有韌勁、不服輸,但她始終是女人,有先天職場劣勢。

後來在停車場遇到謝蕓,袁訣攔住她,原也只是提一嘴‘加班’的事,稍微誇謝蕓兩句,給謝蕓面子以緩和緊張,但沒想到被謝蕓甩了個冷臉。

下午上班,舅媽電話問他情況。

他一肚子火氣,又被舅媽訓斥他小家子氣,‘當初吃下供應商的20萬,你就沒想到有現在嗎?’

謝蕓住院的消息,也是舅媽透露的。

舅媽搞人事多年,朋友遍布深城,但袁訣來這一趟很不情願,憋著一肚子氣。

紫紅色的佛洛依德玫瑰,嬌艷欲滴,是舅媽準備的。

袁訣上樓在電梯裏被問了好幾次,是否來看望女朋友,他只能苦笑作答。

他心想,謝蕓那種靠不正當手段上位的女人,根本沒男人願意當成女朋友對待,更沒男人願意娶她了。

等齊頌徽哪天玩膩,給她點錢她就得滾得遠遠的。

她就仗著現在齊頌徽還沒玩膩,才有機會住一天三萬的vip病房,體驗被人送花、慰問的尊貴生活。

但是剛在病房門外,袁訣聽見齊頌徽自稱是謝蕓的未婚夫。

那小姑娘,真不簡單!

袁訣站在走廊的窗口前,低聲罵了一句。

謝蕓打完吊瓶,由護士攙扶去洗手間。

她的病房裏也有洗手間,齊頌徽也可以扶她過去,但一向清透的她忽然臉面變薄,拒絕了齊頌徽的好意。

她寧願麻煩護士也不麻煩齊頌徽。

走回來時,她看見窗口前的男人沒走。

再多看幾眼,她就認出對方是袁訣。

上午開會刁難她的袁訣,帶了她喜歡的佛洛依德玫瑰,來醫院看望她?

難以置信。

“齊總,你猜我在走廊裏看見了誰?”

謝蕓重新躺下,與齊頌徽聊起門外的袁訣。

齊頌徽表情沒什麽變化,大概知道袁訣要來,“你希望我離開一下?”

謝蕓點頭,“他人來了,卻等在外面,大半因為你在。”

齊頌徽笑了聲,“怎麽聽起來好像他在背著我追你。”

謝蕓斜他一眼,也是話趕話,故意叫板他。

“真有可能!等領了證,我是不是該戴個婚戒?”

她講無心之言,擡起左手背,看空空的無名指。

眼前閃過一抹燦光。

一枚簡約設計的鉆戒,被推到她的指根。

“上個星期就買好了,一直沒機會送你。”

齊頌徽握住她微微僵直的指尖,眉眼間又染上笑意。

“時間倉促,希望你別嫌棄。”

說完他的吻落在她的無名指。

很燙。

燙得謝蕓楞了神。

等他松開她的指尖,她的目光依舊望著他,不太理解他對她的感情究竟有幾分真。

一個月前和齊頌徽訂婚的周西玥,在得知齊頌徽要娶她時,送上了祝福。

所以她猜到了,周西玥不愛齊頌徽,但如果真是如此,齊頌徽對周西玥愛而不得,卻越愛越勇,也算得上癡情了。

齊頌徽與她領證,只為刺激周西玥回頭看他。

一定是這樣,沒錯的。

齊頌徽順了她的意,從醫院病房離開。

她等了沒兩分鐘,袁訣果然敲門進來,送上她剛才看到的那一束玫瑰,滿臉堆笑。

“聽說謝助理生病住院,我代表項目組來看看謝助理。”

袁訣的開門見山,在謝蕓意料中,但謝蕓沒料到袁訣緊接著就道起了歉。

“前幾天安排你加班熬夜,是我為人刻薄,有眼無珠,不識真傑。”

謝蕓被他的話噎住。

他眼下的謙恭,和前幾天的冷蔑,毫不相幹似的,讓她心裏湧現出某種猜測:

——齊頌徽在背地裏給袁訣施壓了。

她拿起手機,給齊頌徽發微信。

【袁訣是不是快被開除了?】

齊頌徽秒回,似乎隨時在等她的消息。

【項目流程處理平臺遲鈍,你親身經歷過,還做出了優化,我稍微查了下,it總監和袁訣都插手了采購過程。處理他們,是情理之中,更是因為你。我不可能看你被他為難,什麽都不作為。】

第一次收到這樣長的消息回覆。

謝蕓心裏說不上什麽滋味。

齊頌徽清理袁訣,只是做了未婚夫該做的,這裏面不關乎愛不愛她。

他把婚姻經營得井井有條,她也不能拖他的後腿。

謝蕓壓下私人情緒波動,看向還在喋喋不休的袁訣。

“袁經理,你不用再說了。”

袁訣被她打斷,眼神明顯一慌。

他甚至站起身,要給謝蕓跪下求情。

“全是我的錯,請謝助理高擡貴手!”

謝蕓這會兒沒打針,體力也恢覆了點。

她拉了拉袁訣的襯衫袖,對他搖頭。

“事情鬧成這樣,我反而要謝您。項目流程平臺爆出問題,得到及時優化,減少了冗長的會議時間,大家有更多精力做更有意義的研究。按理說,項目組,包括齊總,都要感謝您。”

袁訣臉紅,低下頭,羞不敢當。

又過了片刻,他主動承認給公司造成重大損失,會立刻辭職。

送走他,謝蕓深深緩了口氣。

護士進來送晚餐,謝蕓看眼窗外才知時間不早,民政局早下班了。

手機裏沒有齊頌徽的消息。

她點開他的聊天框,正要問問他去了哪兒,他先發過來一個表情。

齊頌徽:【(打哈欠)】

謝蕓想象不出他站在她面前打哈欠。

正想著,屏幕上又蹦出一條消息。

齊頌徽:【我找秦和戈要了白晝的電話,她馬上過去陪你。】

謝蕓:【你不來了嗎?】

齊頌徽:【我和袁訣見一面,他準備自離。】

謝蕓:【他有能力有經驗,離開是公司的損失。但他守不住底線,自己毀了自己。】

齊頌徽:【他一走,項目經理空出來,你有無興趣?】

謝蕓:【我資歷不夠,要被人議論,再等等。】

齊頌徽沒再回覆她。

他放下手機,看向面前的袁訣。

“老實講,如果謝蕓不替你說話,我沒打算放過你。”

“我知道!謝謝齊總,更謝謝謝助理,祝福兩位琴瑟和鳴,百年好合!”

袁訣含著眼淚,嗓音哽咽。

他得到齊頌徽的‘放過’,以後在業內,才能一息尚存。

“我舅媽……”

“你離開,她可以留下,放心。”

袁訣眼淚滑落,擡手抹去,最後給齊頌徽行一禮,便走出咖啡館。

齊頌徽回車裏,吩咐司機在附近轉轉,不著急去醫院打擾謝蕓和白晝。

他接護士回電,說謝蕓晚餐吃了一小碗粥,正掛斷了,接到蘇維輕的電話。

蘇維輕得知袁訣自離,認為齊頌徽處理得輕,“你該全行業封殺他,讓他得罪你一次就永無翻身。”

齊頌徽:“晚餐吃了嗎?叫上秦和戈,來陪我吃。”他給了蘇維輕定位。

蘇維輕發語音,【今天領證又泡湯了?你說你條件頂級,找個女人領證這麽難?沒天理。】

齊頌徽不想聊傷心事,沈默地坐在餐廳裏。

周圍只有一桌客人,一男一女對坐,互相夾菜,笑得開懷。

再看他自己,孤家寡人。

他去微信催促:【到了沒?】

眼花發給了謝蕓,他一秒撤回消息,卻還是被她看見。

謝蕓:【按時吃飯了嗎?】

齊頌徽:【正準備吃。】拍一張桌上的菜式。

謝蕓:【(笑哭)菜太多,有點浪費。】

齊頌徽:【明天周六,公司不上班,民政局還是上班的。】

他的暗示太直接,就差直接問她願不願意明天陪他領證。

謝蕓:【好啊!】

謝蕓:【白晝晚上坐高鐵回江城,她爸五十歲生日,今晚不能在醫院照顧我。估計一會護士就聯系你了,她們說我半夜可能高燒,床前必須有人……你來嗎?】

包間外進來了人。

齊頌徽起身,對秦和戈、蘇維輕說,“我去醫院陪她,你們慢慢吃。”

秦和戈停下轉車鑰匙的手,目送齊頌徽進電梯,被氣笑了。

蘇維輕什麽都沒說,掏煙盒卻帶出一只女士錢包,他把錢包塞給秦和戈,“一樓大廳撿的,裏面有白晝的工牌。”

秦和戈接過錢包,翻開看了看。

視線掃過工牌,正要合起來,瞥見內袋裏露出的一點褪色的紅。

“這麽精致的祈福袋,誰送她的。”

秦和戈自言自語,把福袋翻過來,跟著念出上面的繡字,“嗣?平安?”

秦和戈聯系白晝,讓她在醫院稍等。

他開車送她的錢包,見到齊頌徽的司機。

司機說天熱白晝在病房裏等,齊總吩咐他來接錢包。

“東西拿到了?”

齊頌徽站在謝蕓的病房門外,等謝蕓和白晝道別。

司機雙手奉上。

齊頌徽擺手,“給白晝就行。”

“這枚祈福袋上繡了‘嗣’。”

司機的話,叫齊頌徽臉上一楞。

他手指微抖,拿起司機說的那枚祈福袋。

褪色的紅說明它年代久遠。

另外,它的主人很珍視它。

就在這時,身後的病房門開了。

白晝關上門,走過來,“齊總,謝謝。”

齊頌徽轉頭,看著白晝伸過來的手掌,把錢包和祈福袋放上去。

“請問,這枚祈福袋是你的嗎?”

“哦,它是阿蕓送我的。前段時間我找工作不順,打算回江城結婚,阿蕓把祈福袋送給我,想做個紀念。現在我加入齊總的公司,一切都不一樣了。”

白晝把祈福袋裝回錢包內袋,對齊頌徽說再見,頭也不回地走了。

齊頌徽的心仿佛被揪扯了一塊。

他聽見司機說,謝蕓口中念的‘si’,不一定就是‘嗣’,心裏的疼沒減少半點。

就算她念的非‘嗣’,也不能證明‘si’不存在。

齊頌徽沈吟不語。

他想起謝蕓堂哥,問司機那人叫什麽?

“是謝家長孫謝司書,最近他沒煩謝小姐。”

齊頌徽吩咐司機給謝司書送請柬。

過幾天秦和戈辦生日宴,他親自會一會謝司書。

“請謝司書,他和謝小姐見了面怎麽辦?”

“在秦家的宴會,他什麽都不敢做。”

齊頌徽胸有成竹,拉開病房門,款步朝謝蕓的床前走。

他決定娶她,要給她世上最好的,本不想再打探她的過去,從沒把‘謝司書’放眼裏。

但願她深念不忘的,不是‘謝司書’。

但願她的過去不會讓他太不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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